【鼠猫】七生七世-22 第一卷22
22【第六世-22】
就在展昭与白玉堂为了是否保下叛贼争论之时，有一位意外的客人夜访了宰相帝日涅的府邸。
“殿下亲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来人正是当今的大皇子希利斯特·费里西斯。这位大皇子为人的低调已经是人所共知，他的母亲是皇帝曾经的宠妃，哥哥却死在皇位的争权夺利之中，这样的经历一度让他成为过街老鼠，苟且的生活在夹缝里。他一直是不被人看好的储君，却也一直是官方唯一的储君。在臣子眼中，他是个不够明亮毫无吸引力的继承人，却又是个恰好必须存在的存在。
“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呢？”
“虽然这么说有些冒昧，可我是来看望欧丽雅娜小姐的。”
他这话说的婉转而突兀，婉转的是话语，突兀的是内容。帝日涅不由一愣。他是个政客，这番话中的含义他如何不懂。他客气的将希利斯特请到书房，两人密谈了两个小时，希利斯特留下了一件礼物离开了。
待到他离开后，侧厅的门打开一角。帝日涅送走了贵客，走进了侧门后的偏厅，一个年龄二十七八上下的人正站在壁炉前品着红酒。看到他进来，那人赶紧站直了身体，对他客客气气的打了声招呼。
“舅舅，今晚的事儿有些蹊跷啊。”
“这有什么可蹊跷的，无非是一个贪婪王位的人想要拉拢你舅舅。”
“不过真没想到，我还以为希利斯特对王位没有兴趣呢。”
“一个人在王储的位置上呆了这么多年，没有欲望也会被培养出欲望的。”
“那这家伙可真是深藏不露。”
“再深藏不露今晚也露出来了。”
“舅舅准备怎么做，是扶持他还是欧德里斯？”
男子说着给帝日涅递过一杯酒，帝日涅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下，将酒杯托在掌中轻轻晃动着，惯常享受的他知道这种酒的香气须要在手掌的温度下才能慢慢飘散出来。
“我们现在是奇货可居，自然要给出价最高的那个。”
“这是自然。不过前阵子那个海盗头子的事儿似乎给表妹带来些不好影响，她不是真的对那个男人动心了吧。”
“呵，贵族的婚姻里，动心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你们的婚姻都不需要爱情，这点你就做得很好，改天去开导开导她。”
男人笑起来。
“这个我当然明白。不过眼下应该怎么办呢？继续按兵不动，等他们自己加码吗？”
“不止是他们，还有一个人。”
“谁？那个新晋的三皇子吗？表妹似乎对他身边的那个海盗头子更感兴趣。”
帝日涅撩起眼皮子瞧了自己这个外甥一眼，哼笑一声。
“你的眼界还是太浅啊。那个什么展昭别看现在闹的欢，可大贵族中有几个人真把他放在眼里。”
“那舅舅说的是……皇帝？”
“艾布纳，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啊。”
被称作艾布纳的男子恭敬的点了点头，脸上始终挂着崇敬的笑意。
“舅舅现在是大贵族中最有权势和声望的人，想要巴结您的人可是多着呢。现在连皇室中人也要看舅舅的意愿行事了。”
“别乐观的太早，皇帝到现在可还没发话呢。”
“那舅舅估计皇帝的心思在哪位皇子身上呢？”
“现在还不好说，若是没有展昭，欧德里斯几乎是毫无悬念的继承人。但现在出来个展昭……你也在军中，帮我盯紧一点。看看他平时都结交哪些人，又有哪些人在巴结他。”
“嗯，这个我也有留意。现在看来他结交的和结交他的都是一些平民子弟，新兴贵族也有一些，但是大贵族的人都不怎么跟他直接接触，最多是公事上的往来。”艾布纳像做报告一样，恭恭敬敬将自己知道的汇报出来，“就像刚刚说的，大家在等待舅舅的动向呢。”
“呵。”帝日涅轻笑一声，抿一口美酒，“你去接触一下这个展昭，探探他的深浅。”
艾布纳一听这话，顿时面露难色。他虽然一口一个舅舅叫的亲，对眼前的男人极尽奉承之能事，可他知道自己不过是这个家族中众多不起眼的后生之一，在自己能够有资格独当一面之前，自己是要对这个男人毕恭毕敬低头的。但是在他众多的子侄辈里，自己也不过是刚刚挂号而已。
对这件事他有自己的考量，简单说是不想抱热炕头呢？展昭虽然看起来炙手可热，可是谁都知道他没有根基，没有根基的人能飘多久，若是自己跟他过从甚密，将来他跌倒时自己岂不是也没有指望了？这对于根基深厚的宰相帝日涅来说不算什么，对自己这个小后辈来说，就是一辈子的赌注了。他看看男人面无表情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舅舅也想在他身上押宝吗？”
“老家伙那边一直没什么表示，这两个皇子再忙活也是竹篮打水。对我们来说，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在一棵树上吊死才是聪明的做法。”
“可舅舅刚刚不是也说，这个展昭没什么值得期待的？那外甥这……”
“他有实权。”帝日涅缓缓开口，“他虽然青涩，但是也别小看了他。他是从军队里出来的，那些功绩是他自己一刀一枪打拼出来的，他是有真材实料的，仅仅这一点就值得注意和提防。位列将军之前他确实无足轻重，可他现在是少将，还享受着中将的待遇，无论是帮助他还是除掉他，等他真的羽翼丰满时，就太晚了。”
帝日涅的眼皮一挑，第一次将视线正放在这位外甥身上。艾布纳接收到视线，赶紧将身体坐正，表现的恭谨端正。
“还有他身边那个海盗头子，这个人不可小觑。他虽然在帝国的掌控之中，但那陷空城可不在帝国的掌控之中。他是个不安定因素，但现在他可毫无要爆炸的迹象。看起来他对那个展昭也非常好，我可不相信他是被展昭的言行感召，那么他有什么目的，你也要给我盯起来。”
事已至此，艾布纳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可多说的，他站起身对自己的舅舅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与此同时，一场目的相似的游说也在进行中，主角同样是令人意外的两个人——白玉堂与欧德里斯。
白玉堂本是跟随展昭来出席“不得不出席的愚蠢舞会”的，这一次他照常等在车里，不过好在这一次没有什么人愚蠢的来招惹他。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安安静静好好睡一觉的时候，一位意外的访客打扰了他的美梦。
欧德里斯非常直白的表示了想要收买他的意思，白玉堂兴味索然的瞧着对方一番巧舌如簧的表演，只可惜，他的话令白玉堂感到愚蠢而无聊。他想起之前展昭告诉过自己的事情，他早已知道欧德里斯对展昭说了些什么，知道他在追求欧丽雅娜的情况，也早就料到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不过没想到这个人真是一点想象力都没有，居然用跟展昭说过的老生常谈来说服自己。真正令他意外的是，这家伙居然会亲自来找自己。当欧德里斯带着一贯的矜贵神态问他意下如何时，白玉堂揉揉脖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无聊。
“你对每个遇到的人都会这样收买吗？”
“那可不一定，这要根据那人的价值而定。”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我没有那样的价值。”
“你若是不肯按照我所说的做，那确实没有那样的价值。但你若是肯按照我所说的做，你的价值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
白玉堂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嗤鼻一笑，“你下错注了，我若是你，就不会盯着展昭，他成不了皇帝。”
说着他走近两步，靠近欧德里斯。欧德里斯本能的想要往后退，但是想起自己的王族尊严，他让自己挺直了身体，睥睨的望着凑过来的白玉堂。白玉堂凑到他脸跟前，用一种讥讽的眼光从下而上缓缓扫视了他一眼，悠悠开口。
“你继承王位的最大阻碍，始终就是你大哥，有收买我的功夫，不如去想想该怎么对付他。”
“哼！你们还真是一模一样，油盐不进。”
“哦，那你就更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白玉堂打着呵欠，准备离开。一声充满怨毒之意的声音冷冷的从背后传来。
“你一定觉得自己很聪明，我很蠢吧。”
“我没这么说，不过不反对你这么想。”
“哼，你和那个展昭都一样，要在这个宫中活下去，你们还是太单纯了。”欧德里斯的声音冰冷矜贵，“不过你们早晚会懂得，在这些人里，我才是真正的好人。”
这话蠢的白玉堂都听不下去了，他玩心突起，顺着对方的话回了一句。
“这宮里的势力说穿了无非你和你哥哥，可据我观察，你大哥对展昭可比你要好得多，展昭心里也对他更亲近些。”
“哼，要不怎么说你不懂呢。这宮里从来都是千头万绪错综复杂，你会记住的，我才是那个向你们抛出了橄榄枝的人。”
欧德里斯迈着步子高贵的走开了。白玉堂抄着手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无聊的飘过一句：跟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人打交道，果然很累。
不知道他这番话是一语成谶还是阴谋诡计，就在几天后，展昭与白玉堂迎来了第二场“意外”。这场意外袭来之时，两人正在商场里毫无防备的闲逛。
展昭白玉堂都不属于喜欢逛商场的人，通常无论两人需要什么，都只是一声吩咐的事儿。即使在获得这样的高位之前，两人也都是需要什么，直奔目标，买完就走，连价格都不会关心的主。或许是这段时间按部就班的生活让他们感到有些疲惫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要走到普通人的日子里去换换环境。可就是这一次改章易弦的清闲体验，让两人付出了惨重代价。
“听说了吗，你现在已经被誉为帝国最有威胁力的男人排行榜第一位了。”
“嗯？为什么？”
“因为欧丽雅娜小姐是不少单身汉的梦中情人，而你夺取了她的芳心，你自己说说看你是不是成为不少男人的威胁？”
“太无聊了吧，我还以为我早就是对帝国最有威胁力的男人了呢。”
“别太高看自己。”
两人特意挑了一个人相对比较多的知名商场闲逛，让周围嘈杂的人声和悠闲的气氛来感染自己，对话也从平时较为严肃的军事话题，变为了男人间无聊的调侃。展昭很少如此放松，但是他感觉和白玉堂在一起时，自己比较容易松懈下来，或许这人会感染周遭，又或者是那人的能力确实能够让人轻松不少。
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让两人彼此了解不少。白玉堂一向直来直去毫不遮掩，尤其是有人对此瞧不上眼的时候，他就变本加厉的直着来，冲的人脑门子疼。展昭为人宽和，纵使白玉堂有时说话呛人，他也总是云淡风轻莞尔一笑，不以为意。他的做法常常引人诟病，被下人偷笑没胆魄，但是每每却让白玉堂无从下口，一来二去倒摸出了两人的相处之道，恰如一阴一阳，一日一月，相得益彰。
这商场乃是帝国的商业中心，周围林立着不计其数的高楼大厦，开阔的大厅可见上下八层的卖场，商场中人流如织，人们谈论着自己的生活，无论忧心忡忡还是兴高采烈都在这喧闹嘈杂中交汇着，一切都仿佛被镀上一层名为闲适的奢华色彩。
两人提着新买的东西，站上了扶梯，一边玩着嘴仗，一边缓缓上行。他们出众的品貌与风度不时引起周围人的关注，有些小姑娘三五成群的小心观望，小麻雀般聚头议论，还不是爆发出一阵阵欢欣的笑闹声。白玉堂显然对这样的围观习以为常，他神态自若，看起来冷冷的酷酷的，唯有同展昭说到什么之时，才会偶尔露出一丝笑容，更显桀骜；展昭脸上挂着一贯的温柔笑容，看上去和煦如暖阳，是个极和善好说话易接近的人。两人的组合确实吸引了商场上下不少男女老幼的目光，或许是这些目光太过繁杂，两人也无暇去关注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就在此刻——
“展昭！”
一声呼唤从两人头顶突然传来。两人下意识抬头去看，却见一瓶液体兜头泼洒下来。白玉堂眼光一闪，猛地转身将东西往头上一兜，同时挡在展昭身前，用身体将他护住。
说时迟那时快！
两人的东西哗啦啦扔了一地，周围惊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展昭微一愣神间，耳边只听到细微的刺啦刺啦，鼻端登时漾起一股浓烈刺激的难闻气味，他一时愣住，只顾伸出双臂拥紧了身前的白玉堂，而那人此刻正压抑着痛苦剧烈颤抖着。
硫酸！
展昭腾的抬起头来往上面张望过去，可楼上除了伸长脖子往下张望看热闹的闲人，哪里还有什么袭击者的踪影！他知道此时应该尽快追上去，但是他无法放开此刻在他怀中颤抖不停的白玉堂。
“白玉堂！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他的双手紧紧攥着白玉堂的双肩，而那人深深的低着头，克制的声音低低从那人喉间传来。
“……快，展昭，去追，别管我，快点去追……抓到他……抓到他，幕后……”
“不行！让我看看你到底伤到哪里了？！”
展昭难得的脾气冲上头，他不敢使劲摇晃那人，生怕碰到他伤处，但是他心中焦急，白玉堂在压抑着痛苦，而他目力可及的范围内偏偏又看不到什么。他知道自己刚刚被他护在身后，这是那人第二次救了自己！他的心砰砰的跳的激烈，他要知道，那人究竟怎么了！
白玉堂艰难的喘了几口气，终于抬起头来。视线接触的一刹那，展昭的心猛然被狠狠揪在一处。
白玉堂左眼被硫酸灼伤了。